望君决(苏锦书)已完结,望君决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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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宫墙柳永昌三年的春雨,像是浸透了离愁,淅淅沥沥,敲打着杭州苏府药圃的棚架, 也敲在苏锦书的心上。她蹲在田垄间,指尖拂过金银花藤上那些将开未开的花苞, 仿佛想从这熟悉的药香中汲取一丝安宁。晨露沾湿了她素色的裙裾,留下深色的水痕, 她却浑然不觉。“**!**!”贴身侍女知画提着裙摆,踉跄着穿过雨幕跑来,
惊起了药圃中几只觅食的雀鸟,“宫中来了天使,宣读了选秀的诏书! 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女,皆需入京参选!”苏锦书的手一颤, 修剪花枝的银剪刀“哐当”一声落在湿泥里。她怔怔地看着那抹寒光, 三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再次袭来。那时新帝初登基,朝局未稳, 一场针对太医院的“肃清”风暴骤起。院使张大人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,顷刻间家破人亡。 时任太医令的父亲,只因曾怜悯张夫人体弱赠过几帖药,便被卷入漩涡。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,父亲褪去官袍,只着单衣,跪在院中冰冷的青石板上, 对着京城方向重重叩首,雪花落满他骤然佝偂的肩背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苍凉:“陛下明鉴! 苏家世代行医,只知救死扶伤,从不敢结党营私,求陛下开恩啊!”最终,皇恩“浩荡”, 父亲侥幸捡回一命,却被一纸贬书,远放至这杭州府做个小小的医官。离京那日, 马车辘辘前行,父亲紧紧攥着她的手,指尖冰凉透骨,语气是沉痛后的顿悟:“锦书,记住, 宫墙之内,一步一劫。为父只愿你此生平安,再不踏足那是非之地。”如今, 这道选秀的诏书,像一只从北方伸来的无形巨手,轻易就撕碎了江南三年的平静假象, 又要将苏家往那深不见底的漩涡里推去。“父亲……他可知此事了? 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弯腰拾起剪刀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 知画的眼圈瞬间红了,低声道:“老爷接旨后,脸色煞白,回到书房便……便病倒了, 现在还在榻上躺着,咳得厉害。”苏锦书心下一沉,再不顾得其他, 快步穿过被雨水打湿的回廊。药香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, 那是她自幼熟悉、代表着安宁的味道,此刻却让她心慌意乱。推开书房的门, 只见父亲苏明远歪在榻上,面色灰败,听见动静,挣扎着想要坐起, 却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。“父亲!”她疾步上前,跪倒在榻边, 握住父亲那双因常年捣药而略显粗糙、此刻却冰凉枯瘦的手,“女儿不去!这选秀, 我们想办法推了去!”“糊涂!”苏明远猛地抽回手,声音因激动而嘶哑,随即又软了下来, 化作一声长叹,“这是圣旨,金口玉言,抗旨不遵,那是要掉脑袋的……苏家, 再也经不起风波了。”窗外,细雨斜侵,打湿了窗棂上那张微微卷边的宣纸。纸上, 是父亲在她及笄那年,亲手为她写下的药方——“愿儿如萱草,忘忧自在。”笔力苍劲, 却蕴含着一位父亲最朴素的祝愿。如今看来,这愿望在这皇权浩荡之下, 竟是如此的渺茫和奢侈。“去收拾行李吧……”苏明远别过脸,面向墙壁, 肩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,“为父……为你准备了些许傍身的药材,宫中人心叵测, 你……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。”他的声音哽咽,后面的话语几乎低不可闻。 苏锦书望着父亲鬓角新生的刺眼白发,想起这三年来,每一个深夜, 书房里摇曳的烛光和父亲对着京城方向的长吁短叹。那些她曾经不解的沉重忧思, 在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答案。原来,这江南水乡的温软岁月,从来都只是一层薄薄的窗纸, 皇权轻轻一戳,便破碎殆尽。她缓缓叩首,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, 声音平静得令自己都心惊:“女儿……遵命。”第二章暗潮生入京的路途, 在连绵的春雨中显得格外漫长。马车行至京郊驿馆时,已是暮色四合,雨势未减。 苏锦书吩咐知画去安置行李,自己则抱着那只父亲亲手打造的紫檀木医箱,坐在灯下, 仔细清点。箱内药材分门别类,摆放得一丝不苟,每一包上都贴着父亲工整的小楷, 详细写着药性、用法。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,心中酸楚。翻到箱底, 指尖触到一层微厚的夹板,轻轻一按,弹出一个暗格。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页面泛黄、边角磨损的册子。她小心翼翼地取出,翻开第一页, 心便猛地一沉——竟是贤妃娘娘当年的脉案抄本!字迹是父亲的,却显得有些匆忙。 而在扉页之上,一行新鲜的朱砂小字,触目惊心:「勿看,勿查,勿问。」 父亲的警告犹在耳边,她的指尖却像被什么牵引着,一页页翻了下去。脉案记载看似平常, 但几处用药的细微调整,在她这精通医理的人看来,却透着说不出的蹊跷。正凝神间,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至极的咳嗽声,一声急过一声,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, 听着便知病人痛苦万分。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刻站了起来。她提起药箱,推门而出, 只见隔壁客房门口守着两名带刀侍卫,神情凝重,手按在刀柄上,透着戒备。“二位军爷, 打扰了。”苏锦书福了一礼,声音尽量保持平稳,“听这咳嗽声, 房内的老人家似是旧疾复发,气逆痰壅,甚是危急。小女略通医术,或可一试。 ”两名侍卫对视一眼,又打量了一下苏锦书文弱的样子,其中一人微微颔首, 侧身让开了房门。屋内,一位老妇人面色已是青紫,蜷缩在榻上,呼吸艰难, 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。苏锦书立刻上前,三指搭上老妇腕间,脉象沉涩紧促, 是心脉淤阻之兆。她不敢耽搁,迅速打开医箱,取出银针,看准穴位,手法稳健地刺了下去。 当第七根银针轻轻捻入,老妇猛地吸进一口长气,青紫的面色渐渐褪去,悠悠转醒。 “您这是心疾旧恙,最忌情绪激动,引动痰火。”苏锦书一边轻声解释,一边提笔写下药方, 递给跟进来的侍卫,“按此方,三碗水煎成一碗,连服三日,当可缓解。 ”那老妇却突然伸出手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。老妇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她, 里面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:“姑娘……你这施针的手法、取穴的精准……像极了, 像极了昔年的太医令苏大人……”苏锦书心中剧震, 面上却强作镇定:“老人家想必是病中恍惚,认错人了。”“不会错……”老妇喘息着, 另一只手颤抖地从枕下摸索出一件物事,塞进苏锦书手里,“三年前,贤妃娘娘难产那晚, 老身奉命去药房催促, 亲眼看见……看见这玉牌从当值太医的袖袋里掉出来……那上面……盖着的是凤印! ”那是一枚羊脂白玉牌,触手温润,边缘却沾染着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, 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玉牌背面,一个清晰的“懿”字凤印,如同烧红的烙铁, 烫得苏锦书手心一抖。雨声敲打着窗棂,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扭曲晃动。 苏锦书握紧那枚玉牌,冰冷的触感直透心底。原来,父亲三缄其口、讳莫如深的真相, 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黑暗、更加凶险。“张院使死后……张家……就散了。”老妇泪水纵横, 死死攥着她的手,“老身……装疯卖傻,苟活这些年, 只为等……等一个能将这真相托付之人……姑娘,你既是苏太医之女, 求您……求您有朝一日,定要为我们张家,讨还一个公道!”苏锦书退出房间时, 只觉得脚步虚浮,背心已被冷汗浸湿。廊下的阴影里,忽然转出一个人,青衣小帽, 竟是白日里接待她们的驿丞。“苏姑娘,”驿丞的声音压得极低,递过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, “有人让小的转交给您。”苏锦书接过信,指尖微颤。展开, 素白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六字:「明日选秀,静观其变。」字迹挺拔陌生, 用的却是宫中**的、带有暗纹的云纹笺。这京城的的水,在她踏入的第一天, 就已经深得超乎想象。第三章惊鸿宴选秀之日,天色未亮,储秀宫内已是灯火通明。 秀女们身着统一的浅粉宫装,鸦雀无声地立在庭中,任凭教引嬷嬷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。 “都打起精神来!待会儿在贵人面前,谁若是失了仪态,冲撞了天颜,仔细你们的皮! ”嬷嬷的声音冰冷,不带一丝感情。站在前排的镇国公之女王婉婷, 却仿佛浑然不觉这紧张气氛,兀自用指尖轻轻抚过鬓边那支做工极其精巧的赤金点翠步摇, 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一个站在她身旁的小秀女或许是因为紧张,脚步微挪, 不小心轻轻碰了她一下,王婉婷立刻柳眉倒竖,低声斥道:“没长眼睛吗? ”那秀女吓得脸色发白,连连告罪。教引嬷嬷冷眼瞥向王婉婷鬓边那抹耀眼的金色, 皱了皱眉:“王小主,您这装扮,似乎与规制不符。”王婉婷轻笑一声,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纵:“嬷嬷有所不知,贵妃娘娘昨日还夸这步摇衬气色呢, 特意嘱咐我今日戴来。怎么,嬷嬷是要驳了娘娘的面子?”此言一出, 周围的秀女们神色更是复杂。谁不知王贵妃正得盛宠,风头无两, 这镇国公之女是贵妃的亲侄女,分明是内定的皇子妃人选,如今却来与她们同场参选, 其中的深意,令人心惊之余,更多了几分不甘与忌惮。苏锦书安静地站在队伍最末尾, 脂粉未施,只在那如云乌发间,簪了一朵清晨新摘的、含苞待放的玉兰花,清新脱俗, 在这片姹紫嫣红中,反而格外显眼。忽然,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,王婉婷莲步轻移, “恰好”走到她身边,脚下一滑,便向她身上倒来。“苏妹妹,快扶我一把! ”王婉婷口中惊呼,手已精准地扶住了苏锦书的手臂, 指尖在她宽大的袖口上似是随意地一划而过。苏锦书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, 一股极其淡雅、却暗藏辛辣的异香瞬间钻入鼻尖。 她的心猛地一沉——这是西域奇毒“朱颜改”的味道!此毒无色无味, 唯有遇热时会散发极淡异香,一旦沾染肌肤,三日之内便会红肿溃烂,容颜尽毁。 好狠毒的心思!在这不见刀光剑影的深宫里,无声的厮杀,早已开始。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 微微屈膝:“王姐姐小心。”心中却已冷然,原来即便自己无意争宠, 也有人早已将她视为眼中钉。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净鞭三响, 内侍尖细的声音划破空气:“陛下驾到——”秀女们慌忙整衣跪地,垂首屏息。 苏锦书跪在末位,目光落在身前青砖缝隙里一株顽强探出头的嫩绿小草上。 一双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靴尖,沉稳地掠过她的眼前。突然,就在皇帝即将走过她面前时, 身旁的王婉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:“陛下小心!”电光石火之间, 王婉婷仿佛是被谁的裙摆绊倒,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,袖中一道细微的粉末, 直冲苏锦书面门而来!一切发生得太快,苏锦书根本来不及思索, |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