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针破局:残王宠妃权倾天下(沈知微萧珩沈崇山)全章在线无广告高口碑小说
深秋的寒意已经渗透了这方小小的药圃。泥土湿润,带着草木特有的清苦气息。 沈知微蹲在一丛长势极好的三七旁,指尖拂过叶片边缘细微的锯齿。她的动作极轻, 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,仿佛那些沉默的植物也在向她倾诉着精微的生命讯息。 风声送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,由远及近,粗暴地撕裂了庄子清晨的宁静。 沈知微脊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如常。她缓缓起身, 拍了拍沾在粗布衣裙上的泥土,动作从容,仿佛只是要去迎接一场寻常的细雨。 十数匹高头大马已然冲进庄子简陋的院门,马鞭甩得噼啪作响, 惊得几只觅食的鸡扑棱着翅膀四下逃窜。为首的中年男人勒住缰绳,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立在药圃边缘的少女。他身着锦缎,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, 更深的底色却是刻薄与不容违逆的狠厉——来人正是她那名义上的二叔,沈崇山。“知微, ”沈崇山的声音干涩紧绷,像是强行挤出的一点虚假关怀,“收拾一下,立刻随我回京。 ”沈知微抬起头,阳光有些刺眼,让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。“二叔远道而来,所为何事? ”她的声音很平静,像山涧里淌过的溪流,听不出丝毫波澜。只有与她日夜相对的药草, 或许才能察觉那平静水面下瞬间凝结的冰霜。沈崇山不耐烦地挥了下手,仿佛驱赶一只苍蝇。 “不必多问!”他身后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已经粗鲁地涌上前,“京城有旨意, 沈家明珠姑娘被赐婚镇国大将军萧珩。此乃天家赐婚,光耀门楣的大喜事!”他顿了顿, 目光在沈知微那张年轻却过分沉静的脸上扫过,语气陡转阴沉,“只是明珠年纪尚小, 身子娇弱,骤然远嫁,恐不适应北地苦寒。故此,族中决定,由你——沈家的大**, 代明珠出嫁,以全圣恩,护佑家族!”沈知微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代嫁?镇国大将军萧珩?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,如今却双腿尽废、性情暴戾, 据说已有两位未婚妻“意外”身亡的男子?心头像是被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。 她想起了母亲生产时渗入枕畔的温热液体,想起了父亲灵牌前那模糊不清、令人窒息的疑云, 想起了祖父深夜将她送离沈府时那双苍老浑浊却锐利依旧的眼眸。“祖父……可知此事? ”她轻声问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。 沈崇山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,随即被严厉取代:“老太爷病体沉疴, 岂能再受此等俗务惊扰?此乃阖族公议!来人,带大**上车!”他厉声催促,不容置疑。 就在几个家丁伸手欲强行拉扯她之际, 一个颤巍巍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庄子里传来:“住手! ”老管家忠叔被两个健壮的庄仆搀扶着,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。他老泪纵横, 伸手指着沈崇山:“二老爷!您怎能如此?!大**是老太爷的心头肉! 你这是要老太爷的命啊!”“老东西!滚开!”沈崇山身边一个管事上前狠狠一推, 忠叔踉跄着摔倒在地上,痛苦地咳嗽起来。沈知微眼底的冰层骤然碎裂, 一股尖锐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她的咽喉。她猛地抬眼,目光如淬了寒冰的箭矢,直射向沈崇山。 那眼神太过锐利,竟让沈崇山心头莫名一悸。然而,那锋芒只是一闪而过。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血气。她走到忠叔身边,弯腰将他扶起, 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。“忠叔,”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甚至带了些安抚的意味, “不必担忧。我回去就是了。”她转头,看向沈崇山, 脸上竟浮起一丝顺从的、近乎柔弱的微笑,“二叔,侄女这就随您回京。只是, 容我同忠叔交代几句庄里的事务。”沈崇山见她如此“识相”,心中的警惕稍松,哼了一声, 算是默许。沈知微扶着忠叔走到墙角旁的一株老槐树下,低语了几句。 外人只见她似乎在细细嘱咐些庄田收成的琐事, 无人看见她飞快地将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做完——一枚触手冰凉、造型古朴的玉佩, 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忠叔粗糙的掌心。忠叔的手指骤然收紧,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震惊与了然, 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忧虑。“去吧,孩子……活着,活着回来……”忠叔的声音哽咽, 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。沈知微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庇护她近十七载的庄子, 那药圃的青翠,那老槐树的虬枝,此刻都笼罩在一种诀别的苍茫之中。她转身, 脊背挺直如青竹,再无一丝迟疑地走向那辆等候她的、象征着未知命运的囚笼般的马车。 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,驶向那座名为帝都的深渊。车厢内光线昏暗, 沈知微靠在冰冷的厢壁上,缓缓闭上眼。祖父那夜在庄子里, 将玉佩交给她时的话语如在耳边:“微儿,此物关乎你父当年……若真有危难, 不可迟疑……活下去,看清楚…沈家的荣光,终究要落在你的肩上……”她缓缓睁开眼, 眼底再无半分柔弱,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与灼烧的火焰。替嫁?残废将军?很好。这泥潭, 她蹚了。沈家二房欠她大房的滔天大债,就从这将军府开始清算!没有唢呐锣鼓, 没有宾客盈门。傍晚时分,一顶再简陋不过的青布小轿, 吱吱呀呀地停在了镇国将军府那扇厚重漆黑的侧门旁。门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, 透出府内深沉的冷寂,像一张猛兽无声张开的巨口。 一个年迈的老仆面无表情地引着轿子进去,侧门旋即沉重地关上, 将外面最后一点市井喧嚣彻底隔绝。将军府内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。庭院深深, 冷风穿堂而过,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。来往的仆役极少,个个步履匆匆, 眼神警惕地四下扫视,低垂着头不愿与人对视。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药味、灰尘和某种金属锈蚀般的沉闷气息,压迫得人喘不过气。 沈知微被引至一处偏僻院落的正房。房间倒是宽敞,陈设却极其简单,甚至有些破败。 一张硬榻,一张木桌,两把椅子,唯一的亮色似乎只有窗台上搁着的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草。 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。她静**在冰冷的床沿,没有动桌上那冷透的、粗粝的饭菜。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沉入浓墨,屋内没有点灯,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, 在地上投下斑驳狰狞的影子。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刻都像在冰水里浸过。子夜将至。 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。先是金属轮轴碾压地面的沉闷滚动声,极其平稳, 带着一种冰冷的规律感。接着,是门轴转动的轻微**。一个身影,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来, 坐在一张结构异常坚固的乌木轮椅上,缓缓驶入房间。 月光吝啬地照亮了他的轮廓——肩膀极其宽阔,撑得起厚重的墨色锦袍, 但腰部以下却裹在厚厚的毛毯里,透出一种无力的颓败。他的脸庞隐在阴影中, 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。轮椅无声地停在房间中央, 隔绝了沈知微与门口的距离。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,瞬间冻结了本就稀薄的空气。 “沈明珠?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浓重的嘲弄和毫不掩饰的冰冷,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,“还是该叫你……替嫁的乡下丫头?”阴影中, 那双眼睛抬了起来,投向沈知微。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幽寒如千年古潭, 里面翻涌着莫大的失望、被愚弄的怒火,还有一种深入骨髓、对世间一切的厌倦与憎恶。 他审视着端坐在床边的身影,目光像刀子,一寸寸刮过她平凡的粗布嫁衣, 掠过她低垂的眉眼,带着挑剔与嫌恶。“沈家倒是打得好算盘。”他嗤笑一声,声音不高, 却字字透着戾气,“舍不得嫡女,就拿个见不得光的遗腹子来搪塞本王?呵, 一个被家族厌弃、丢在乡下庄子自生自灭的弃子……”轮椅向前滑动了一寸, 那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贴上沈知微的脸,“你以为顶着个将军夫人的名头,就能在京城立足? 就能攀上高枝?”沈知微感觉到那股带着血腥气的寒意扑面而来,像严冬刮过荒原的风刃。 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,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她没有看他,目光低垂, 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裙摆褶皱上,姿态顺从得无可挑剔。“本王戍边十年, 手上沾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!”萧珩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***般的暴戾, 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回音,“这将军府,死几个人,连京兆尹的案卷都上不去! 尤其是一些毫无价值、碍眼的‘意外’!”他猛地抬手,五指张开又狠狠攥紧, 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,仿佛下一刻就要扼断谁的脖颈。 沈知微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像受惊的蝶翼。萧珩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反应, 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,像是在欣赏猎物濒死的恐惧。“安分守己, 在这院子里做你的活死人。本王或许看在你替明珠挡了一刀的份上,赏你一口饭吃。 ”他的语气如同恩赐毒药,“若敢有半分妄想,生出不该有的念头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, 目光如淬毒的冰棱,狠狠刺向她,“本王保证,你会后悔托生为人。”轮轴再次滚动, 沉重的轮椅缓缓调转方向,碾过地面的声音如同丧钟。 就在那冰冷的背影即将融入门外的黑暗时,沈知微动了。她抬起头,没有恐惧的泪水, 没有卑微的祈求,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, 直直地、平静地看向萧珩的背影。她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稳定, 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寒意:“将军。”萧珩的轮椅骤然停住。沈知微站起身,一步步走向他, 步履无声。她在距离他两步之外停下,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脸上, 而是凝注在他双腿包裹的厚重毛毯上。“将军,”她的声音更清晰了些, 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“您的腿……并非全然无救。”死寂。冰窖般的房间里,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萧珩霍然转过身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。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锁住沈知微,里面翻涌的已不仅仅是暴戾, 更添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、被点燃的杀意!“你说什么?”三个字, 从齿缝里挤出来,带着凛冽的寒意,几乎能冻结人的血液。 他周身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危险,如同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。 沈知微承受着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目光,没有丝毫退缩。她反而向前又迈了一小步, 距离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轮椅更近了些。月光终于照亮了她半边脸颊,平静得近乎淡漠。 “经脉淤塞,气血凝滞,毒入肌理,深入筋骨,”她一字一句,清晰而平稳地抛出诊断, 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,“如附骨之疽,阴狠刁钻。若任其侵蚀,不出五年, 毒侵心脉,药石罔效。”她微微抬起手,纤细的指尖隔着空气, 虚虚点向萧珩大腿外侧一个位置,“此处,每逢阴雨或子夜,是否如万蚁啃噬,锥心刺骨? 且寒气由内而外,冻髓入骨?”她的指尖又缓缓移到内侧膝弯处,“此处经络, 是否僵死麻木,触之如朽木?连带腰脊,每逢久坐起身,必如撕裂刀绞? ”每一个精准的描述,都像一根冰冷的针,狠狠扎进萧珩最隐秘、最痛苦的伤处。 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得过分、平静得诡异的脸,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堤坝!他的腿伤, 是禁忌,是死穴!连宫中最负盛名的御医都束手无策,只含糊其辞地诊断为“战伤所致, 经脉尽断”。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,那如同被活生生冻僵的麻木, 才能体会到的、生不如死的折磨……这个第一次见面的、被家族当作弃子丢进来的乡下女子, 是如何知道的?!如此详尽,如此精准!仿佛她曾亲手剖开他的皮肉, 窥探过里面的每一寸溃烂!“你究竟是谁?!”萧珩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, 压抑着毁灭一切的疯狂。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收紧, 坚硬的乌木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**,指节因用力而青筋暴突,惨白如骨。 沈知微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他的腿,缓缓上移,对上那双翻涌着风暴和致命杀机的眼睛。 在那足以令无数沙场悍将都胆寒的目光注视下,她的眼底依旧是一片沉静的湖水,深不见底。 “我姓沈,名知微。”她清晰地回答,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,激起轻微的涟漪, 旋即又归于平静,“被沈崇山送来,替嫁入府的沈氏女。”她微微停顿了一下, 迎着对方愈发森寒的目光,迎着他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怖威压, 抛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:“我能治。”“轰——!”一股狂暴的戾气如同实质的巨浪, 猛然从萧珩身上炸开!桌上的粗瓷茶碗剧烈地摇晃了一下,“啪嚓”一声摔在地上, 四分五裂!碎片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着寒光。“放肆!”萧珩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, 充满了被亵渎的狂怒。他猛地向前探身,轮椅随之向前滑行, 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沈知微完全笼罩。那只青筋暴突、骨节嶙峋的大手闪电般伸出, 不是抓向她的咽喉,而是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扼向她的手腕!沈知微瞳孔骤缩! 冰冷的杀意瞬间刺透了肌肤。她脚踝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微微一扭, 身体如同风中弱柳,借着对方探身带起的微弱气流, 极其巧妙地、不着痕迹地向后滑退了半尺。那只带着摧毁性力量的手,带着凌厉的风声, 擦着她的衣袖边缘狠狠抓过,只捏碎了一团冰冷的空气。萧珩一击落空,眼中戾气更盛! 轮椅猛地顿住,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看似不堪一击,却能在他暴怒一击下全身而退的女子, 眼底的惊疑如浓雾般翻涌。“上一个胆敢在本王面前夸下海口,妄称能治这双腿的庸医, ”萧珩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来的阴风,每一个字都淬着毒, “本王将他浑身骨头一寸寸捏碎,悬在北境营门示众三日!”他盯着沈知微的眼睛, 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恐惧的裂痕,“他的坟头草,如今已有三尺高! ”浓重的血腥味仿佛随着他的话语弥漫了整个房间。沈知微静静地站着, 袖口方才被劲风扫过的地方微微拂动。她没有后退,也没有辩解, 只是迎着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,缓缓地、清晰地说道:“将军的腿,非天生残障, 乃外力所致。伤处共三:左腿外侧,锐器贯穿,深可见骨,伤及足少阳胆经;右腿膝弯, 重物猛击,震裂髌骨,连带足阳明胃经;最致命者,混杂其间的阴损剧毒——‘九幽寒魄’, 毒入骨髓,冻结生机。”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一件旧物上的瑕疵, 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萧珩耳边。萧珩的身体猛地一僵! 那深埋心底、午夜梦回时都令他痛不欲生的几个关键伤处, 被对方如此精准地、毫厘不差地指了出来!甚至连那毒的名字……九幽寒魄! 那是他命无数心腹暗卫秘密探查多年,才隐约捕捉到一丝线索的阴毒!她怎么会知道?!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当头浇下,暂时冻结了他沸腾的杀意。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锁着沈知微,风暴依旧在眼底翻涌, 却多了一种深渊般的探究和难以置信。“你是谁派来的?”他嘶声问,声音干涩紧绷, “目的何在?”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阴谋诡谲的猜想——皇帝的密探?政敌的棋子? 还是……当年战场上对他下黑手之人的后招?沈知微微微摇头,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, 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倔强。“无人派我。”她抬起手,在萧珩冰冷审视的目光下, 缓缓卷起自己左臂的衣袖。一道狰狞扭曲的巨大疤痕,如同丑陋的蜈蚣, 盘踞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,从肘弯一直蜿蜒到手腕内侧。疤痕颜色深褐, 显然是多年前的旧伤。“此伤,拜沈崇山所赐。”沈知微的声音依旧平静, 却透着一股冷彻骨髓的寒意,“那年我七岁,因无意中听到他与心腹密谈陈年往事, 提及我父亲之死……他欲杀我灭口,推我滚下山涧,被枯枝穿臂。 ”萧珩的目光落在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 他自然能分辨出那伤疤的真伪,绝非伪装。这个女人,竟也是沈崇山手下的受害者? 还是……更精妙的苦肉计?“替你治腿,不为医者仁心。”沈知微放下衣袖, 目光坦荡地迎上萧珩,“只为交易。”“交易?”萧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讥讽,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一个被家族遗弃、自身难保的孤女,竟敢和他谈交易?“是。 ”沈知微斩钉截铁,“我尽全力助将军清除寒毒,打通淤塞经脉。不敢说恢复如初骑马征战, 但……”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双腿上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,“让将军摆脱轮椅, 如常人般行走站立,有八成把握。”萧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了一下! 摆脱轮椅……常人般行走……这八个字,对他而言,***力不啻于登天!多少个日夜,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彻底沦为废人的屈辱,几乎将他逼疯!哪怕只有一丝微末的希望, 也足以让他燃起不顾一切的疯狂!但理智和多年在阴谋诡谲中淬炼出的警惕, 瞬间又压倒了那丝悸动。代价是什么?“你要什么?”他声音低沉,如同绷紧的弓弦。 “两件事。”沈知微伸出两根手指,声音清晰,“其一,将军府内,我需有绝对的自主。 采买药材,布置治疗所需,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拦。其二,”她停顿了一下, 眼中瞬间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,那火焰名为仇恨,“待将军腿愈,重掌权柄之时, 助我——讨回一笔十七年的血债!”萧珩沉默地盯着她,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。 月光偏移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纠缠在冰冷的地面上,如同无声的角力。她的野心不小, 竟敢借他的手去复仇?这是借刀杀人?还是……“本王如何信你?”萧珩的声音冰冷如铁。 沈知微似乎早有所料。她轻轻叹息一声,手腕极其隐蔽地一翻, 指尖赫然多了一枚细如牛毛、通体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。 那蓝色幽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流转,诡异莫名。她捏着那枚蓝针, 毫不犹豫地、闪电般刺向自己左手的虎口穴!动作快得只在萧珩眼中留下一道幽蓝的残影! “嗯……”一声极轻微的闷哼从沈知微唇边逸出。她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,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她咬紧下唇,强行稳住身形, 将那只刺入了蓝针的手缓缓抬起,递到萧珩眼前。只见那白皙的手背上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 迅速蔓延开一片诡异的幽蓝色脉络,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扭动,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! 那寒气似乎连周遭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几分。“此乃‘九幽寒魄’之毒引。 ”沈知微的声音因剧痛而微微发颤,却异常清晰,“将军体内的寒毒, 比我此刻所承受的……强盛何止十倍。”她猛地拔掉银针,喘息着,脸色愈发惨白, “将军若疑此为假,尽可看我七日之内暴毙于此!若我撑过七日,便以此身为证, 换取将军三分信任,允我着手治疗之权!如何?”她抬起惨白的脸,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, 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如同燃烧着不屈的星辰,直直地撞入萧珩深潭般的瞳孔。那眼神里,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,是孤注一掷的疯狂,更是对自己所言百分百的确信!萧珩的呼吸, 在那一刻,彻底停滞了。他看着那迅速蔓延的幽蓝脉络, 感受着那针尖上传来的、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熟悉阴寒, 再看看眼前女子惨白如纸却异常执拗的脸……他那冰封了数年的心湖, 第一次被一种巨大的、名为希望的骇浪狠狠撞击!那冰层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, 正在疯狂地裂开。冰冷的房间内,药味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, 唯有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,撕扯着令人窒息的死寂。 萧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冰冷的乌木纹路,眼神锐利如鹰隼, 反复扫过沈知微惨白面容上那近乎执拗的火焰, 和她手背上仍在缓缓蔓延、如同活物般扭动的幽蓝色脉络。 那毒……九幽寒魄……她竟直接以身试之!这份狠厉与决绝,远***的预料。 若她真是敌人派来的死士,这代价未免太大。可若她说的是真的……“好。”一个字, 干涩沙哑,却像重锤砸破了坚冰。沈知微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,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终于撬开命运缝隙的微光。“七日。”萧珩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,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七日内,本王允你在这府中自由行走,所需药材器物, 吩咐管家陈伯即可。但,”他话锋一转,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锁链,紧紧锁住她, “若七日后你暴毙于此,或证明所言虚妄……挫骨扬灰,便是你的归宿。”最后一个字落下, 如同敲响了丧钟。他不再多言,操控轮椅,碾过地上的瓷片碎片,发出刺耳的声响, 缓缓驶出了这间充斥着剧毒与密谋的婚房。沉重的关门声如同巨石落下,隔绝了内外。 沈知微虚脱般后退一步,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床柱。 左手虎口处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让她牙齿咯咯作响,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。 她强撑着走到桌边, 颤抖着手指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瓷瓶——那是祖父留给她的秘药之一,能暂时压制寒毒。 拔开塞子,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,毫不犹豫地和水吞下。 一股辛辣灼热的气息顺着喉咙蔓延而下,暂时压住了那股肆虐的冰冷。 她跌坐在冰冷的硬榻上,蜷缩起身体。七日……只有七日。这不仅仅是赌上性命的七日, 更是她能否在这个虎狼环伺的将军府站稳脚跟,能否开启复仇之路的关键七日!次日清晨,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勉强挤进窗棂时,沈知微已强撑着整理好自己惨白的脸色。她推开房门, 清冽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金属的锈气。管家陈伯, 一个背脊佝偻、面容刻板的老者,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,早已垂手侍立在院中。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,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。 “夫人,”陈伯的声音平淡无波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,“将军吩咐,夫人日常所需, 可与老奴言明。”沈知微点点头,脸上的顺从恰到好处地遮盖了眼底的算计和身体的虚弱。 “有劳陈伯。烦请备下这些药材。”她递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素笺,上面列着十几味药名, 大多是活血化瘀、温经通络的常见药材, 但其中夹杂了几味极其少见、药性甚至有些相冲的猛药,剂量也颇为怪异。“再备一套银针, 越细越好,需用烈酒煮过。另备一个可容纳一人浸泡的大木桶,置于我房中。 ”陈伯接过素笺,浑浊的目光在纸上缓缓扫过,当看到那几味少见猛药和异常的剂量时,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但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躬身应道:“老奴遵命。”转身便去安排, 步履蹒跚,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警惕。药材很快被送来,品质参差不齐, 有些甚至明显是陈年旧货。沈知微不动声色地接过,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。 她需要一个绝对不受打扰的空间来进行极其危险的解毒步骤。将军府里, 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?又有多少人是沈崇山安插的钉子?治疗室内, 沈知微点燃一小截特制的药香。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,带着一种清冽提神的草木气息, 迅速在房中弥漫开来。这香气不仅能助她集中精神, 更能掩盖她接下来调配药剂时散发的特殊气味,同时……对那些嗅觉灵敏的“耳朵”, 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。她取出祖父留给她的那枚玉佩。玉佩触手温润, 雕刻着繁复古老的藤蔓纹路,中间似乎隐***一个极小的机关。 她小心翼翼地捏住玉佩边缘一处细微的凸起,轻轻转动三下。只听极其轻微的“咔哒”一声, 玉佩侧面弹开一个比米粒略大的暗格。暗格里, 用薄如蝉翼的油纸包裹着七根细若发丝、通体呈现一种奇异七彩流光的晶针! 这正是祖父耗尽心力寻来的“七曜破障针”,专克世间奇毒,尤其对阴寒之毒有奇效, 其中一味主材便是那传说中的“火玉髓”。此针极其珍贵,用一次便少一根, 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。沈知微将七根晶针极其小心地浸入陈伯送来的烈酒中, 看着它们在酒液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。这是她最大的依仗,也是最大的秘密。 接下来的日子,沈知微将自己关在房中。浓烈而怪异的药味日夜不停地从门缝窗隙中渗出, 混杂着她特制药香的清冽气息,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场。府中下人来送饭食,隔着厚重的门板, 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、极其痛苦的闷哼声,还有木桶中水波剧烈翻腾的哗啦声, 如同里面的人在经受酷刑。陈伯每日例行公事般地询问所需, 得到的回答总是寥寥几味寻常补充的药材。沈知微的脸色一***一日苍白, 脚步一***一日虚浮,那副命不久矣的虚弱姿态, 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即将被体内剧毒吞噬的可怜虫。 她甚至故意在陈伯送饭时“不经意”地露出手腕——那上面,幽蓝色的脉络并未完全消退, 反而更深了一些,如同诡异的纹身。暗地里,那双浑浊的眼睛背后的审视, 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了然和轻蔑——一个不自量力、即将毒发身亡的替嫁女罢了。第五日深夜。 沈知微浸泡在滚烫的药浴中,漆黑粘稠的药汁掩盖了她的身体。左手浸泡在药液中, 手背上幽蓝色的脉络如同活蛇般疯狂扭动,似乎在对抗着什么。 她右手捻着一根七彩流光的七曜破障针,额头青筋暴起,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,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! “呃……”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。她眼中血丝密布, 凝聚着全部的精神,正要引导晶针的力量冲击一处关键的淤塞毒穴!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——“笃!笃!笃!”院门被急促地敲响!力道之大,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!“开门!开门!奉二老爷之命,探望大**! ”一个尖利而陌生的声音在门外高喊,穿透了寂静的夜晚。沈知微手中的晶针猛地一颤! 气息瞬间紊乱!体内被强行压制的寒毒如同被惊醒的巨蟒,骤然反噬! 冰冷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,她眼前一黑,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!该死!沈崇山!门外, 陈伯苍老却隐含戒备的声音响起:“夜已深,夫人身体不适,早已歇下……”“歇下? ”门外那人显然不买账,声音拔得更高,带着刻意的嚣张, “我们二老爷担心大**在将军府受了委屈,特地派我等前来送些滋补之物!怎么? 将军府连娘家人探望都不许?莫非真如传闻所说,苛待了我家**不成?! ”沈知微强行咽下那口鲜血,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缠绕上心脏。沈崇山!他果然按捺不住了! 派人在她解毒的关键时刻前来“探望”,分明是试探虚实,甚至……就是来逼她毒发身亡的! 好一个借刀杀人!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撕裂经脉的剧痛。 右手闪电般取出浸在烈酒中的其他几根七彩晶针,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胸前几处大穴! 以针封脉,强行镇压反噬的寒毒!一股更甚于之前的剧痛袭来,她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晕厥。 “啊!”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从她房中传出!充满痛苦绝望, 在这死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!门外喧闹的人声瞬间一滞。紧接着,是重物倒地的闷响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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