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新章节小姐定下亲事后,要放我出府(林秀姑赵明德)_小姐定下亲事后,要放我出府林秀姑赵明德最新章节
**定下亲事后,要放我出府。我乐滋滋地数着银子,思索以后开个糕点铺子。可, 老天总爱折磨好人。未来姑爷死了,在战场尸骨无存。夫人抱着**哭晕了几次, 夜里却让人送来白绫。**看着白绫说她不想死。而我是她的贴身丫鬟。我也不想死。 1我是八岁时被卖进侯府的。那时候天下大旱,地里颗粒无收。 我娘摩挲了一夜手上的银镯子,终究没摘下。她舍不得头生的大姐,长子长孙的二兄, 娇憨可爱的幼妹。流着泪拉过我的手,说我平日最孝顺,能懂她的苦楚。然后叫来了人牙子。 卖我的二两银子救活了一家子。而我两手空空地进了侯府。当了三年粗使丫头, 管事嬷嬷见我老实话少,送去了二**院里当差。一同进府的小翠还在厨房烧火, 直夸我好命。主子身边的丫鬟,衣食住行都是上等,比富家**的日子还好些。 玉珠就说过:「**是顶顶好的主子,我要一辈子跟着**,**嫁了人我也跟着, 嫁个管事,回头给小**做奶娘,老了当嬷嬷。」屋里笑得前仰后合, **听到嫁人羞红了脸。年初的时候,**定了和骠骑将军卫家嫡长子的亲事。 俩人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夜里,几个大丫鬟挤到一张榻上,又谈起**的婚事。 大户人家不成文的规矩,陪嫁丫鬟多半会是通房,以后抬成姨娘。碧珠是家生子, 对此毫无异议:「**纯善,我以后就做个通房,一辈子陪着**。」 我皱着眉头:「我不想做姨娘,我想出府做营生,每日做什么都自己说了算。」 含珠也是饥荒年间被卖进来的,她牙尖嘴利,心底自有一杆秤:「外面有什么好的, 一年忙到头吃不着饱饭,**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,我是万万不出府的。」听说了我们闲话, **叫了我去。说等她出嫁就归还我的卖身契,让我出府好好过日子,我感动得热泪盈眶, 偷着给她塞了好几块糕点。夫人说女子当纤细柔美,**定亲之后连饭都没敢吃饱过。 要学的东西也多,琴棋书画,管家理事,打算盘做账,一日下来,**累得连胳膊都抬不动。 不过就算如此,**也是极开心。卫家是武将,圣眷正浓。卫公子天赋更甚, 年初就随军去了边疆,不过三月就升了云骑尉,那可是正七品的官职。前几日传了信来, 随信来的还有一匣子玛瑙,颗颗晶莹透亮,一看就是用心挑选的。**羞红了脸, 抱着匣子躲过夫人调笑,藏进屋子回信。婚期定在了年关将至时,**也着手嫁衣。 图样是夫人请京中技艺最好的绣纺娘子描的,金丝银线备了一箩筐,看得人眼晕。 我心疼**晚上熬得眼睛通红,想替她绣会儿。刘妈妈戳我额头:「嫁衣只能新娘子动手, 你慌个什么劲儿。」我泪眼汪汪,说怕**累着。碧珠几个挤在一块儿笑:「这种累, **心里欢喜着呢。」**脸更红了,放下嫁衣起身追着她几个挠痒痒,屋里笑成一团, 刘妈妈也难得没拦着,笑得前仰后合。那嫁衣绣了几个月,流光溢彩,精美无比。 2夫人看了一脸欣慰:「我儿越发精进了,如今规矩也学得好,堪为世家宗妇。」 她又拿出头面首饰,「这玉佩是当年你外祖母给我的陪嫁,寓意幸福美满, 我儿这辈子必定顺心遂意。」「头面是我让人新打的,用的是当年那块红宝石, 你不是一直想要吗?」这个我知道。夫人有一块通透的红宝石,比贡品都要好, 也是她最珍贵的陪嫁。**原来想要,还被夫人训斥几次。 絮絮叨叨的话让**红了眼眶:「娘,我那时候不懂事,头面还是留给弟弟吧, 您已经给了我不少好东西。」一番话下来,夫人也红了眼眶,笑着摩挲她。「快别哭了, 你弟弟非要给你添妆,还要去南街给你买几匹宝马,让你出门风风光光, 那时你不还得大哭一场。」我也跟着傻笑。**一家人都把她放在心尖上疼。 凡是京里流行的首饰布料,当月必出现在**桌上。五公子与**一母所生, 平日对**有求必应,有几次还偷着带我和**出去玩,被老爷发现,差点动了家法。 就连老爷出远门回来,都要给**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。我有时候偷偷想,这才是家人吧, 相互惦记。不是像我娘一样,直接把我卖了。从夫人院里回来,我们每人手上都拿满了东西。 刘妈妈忙得脚不沾地,指挥着人往库房拿放东西。忙到夜里,才得了空。**叫我到屋里, 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,里头是新打的五十两银子并两只金镯子。说是给我的安家钱。 「你别急着拒绝,这是我的入股钱,等日后铺子开了起来,我可是要吃白食的。」 **的语气不容置喙。还没想出反驳的话,就被刘妈妈推着出了屋子。「拿着吧, 你命好摊上这么好的主子,真的傻人有傻福。」屋门关上,徒留抱着匣子的我。 我向来不爱欠人情,**心软,连下人的体面也愿意维护。拿人手短。 我要好好报答**才是。桃花糕、马蹄糕、百合酥、奶油松瓤卷酥, 全都被我端上了**餐桌。等成功把**喂胖一圈后,刘妈妈气得捶胸顿足, 后悔当初不该给我银子。但见**精神气更足了,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。 **从小就进得少,要学的东西多,身子也弱得很,好不容易才被我养胖了点, 怎么能被婚事拖坏了身子呢。我脸皮厚,刘妈妈骂我也不怕,乐呵呵地继续做着糕点。 再一次捧着新做的糕点回院子时,我遇到了大公子。他倚在假山石旁,好整以暇看着我。 3自几年前,他向**讨要我不成,我就甚少遇见他。或者说,是我在故意躲着他。 这次也是,我装作没看着,低头加快脚步。大公子不紧不慢拦在我面前。我无法, 向他行礼问安。大公子说:「回去收拾东西来我院里,或能保你一命。」我听不明白, 只当他是没争过**气傻了,绕开他就要回院里。背后声音响起, 带着戏谑:「卫家公子三日前战死沙场,尸骨无存,你猜大姐还能不能放你出府?」 我手中的食盒,砰地落了地。转身往院里跑,未到屋门,就听到呜咽的哭声。 夫人搂着**哭作一团,刘妈妈掩着帕子垂泪。「我儿命怎么这么苦,那卫家郎君糊涂啊, 孤身入敌营哪还能有命在,他拖累了你啊。」夫人厥过去几次,被身边的嬷嬷劝回了主院。 **愣愣地对着一匣子玛瑙,眼泪从白日流到黑夜。我守在她身旁, 没等说话自己眼泪也不听话地掉。「便是为了夫人,**也不该这么糟践自己,人各有命, 那卫家郎君福薄,**可不能自怨自艾。」不知人都去哪儿了,晚膳也没送。 许是觉得遭这天大的祸事,**也吃不下,我摸着桌上凉透的茶,去灶间提了壶热水。 院里没一个人,我想去寻刘妈妈。她是**乳母,有她相劝,**也会好受些。到了院门, 却推不开。透过门缝,我看见有几个小厮守在门口。我叫他们开门,**还没吃饭, 他们诧异地看了我一眼,一句话也不说。任凭我怎么说,就是聋子一般,脚不挪地。 我气得使劲儿踹门。可气我是外头买来的丫头,说话不管事,我赶紧跑回自己屋, 想找碧珠出来训斥小厮们几句。她爹是老爷身边大管事,府中大小仆役也多少给她面子。 推门进去,本来挤满床铺的炕上,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床。 连带着碧珠她们的衣服箱子都不见了踪影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。我慌了神,赶紧往正屋跑。 门口站了两个小厮,拿着大锁。门内是大公子,和瘫坐在地上的**。我壮着胆子闯进去, 想扶起**。那么轻的**,此时却像摊泥,我怎么也搀不起来。大公子是谢姨娘所生, 和**不睦已久,此刻也面露不忍:「父亲已经尽力了,你若不肯,全家人的名声就都毁了。 」我没听懂他的意思,却看见桌上托盘。里面放了一条白绫。4「我不信。」**挣扎起身, 用尽力气撕扯白绫:「父亲母亲为何不来,为何让你来,定是你胡诌的,我不信,我不信。」 一向端庄体面的**此时像极了府中吵架的婆子们。或许是有半分怜悯,又或许是没了办法, 大公子叫来了老爷。**有些发抖,攥着我的手冰凉:「爹肯定不会不管我的, 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了。」她絮絮叨叨说着从小侯爷最心疼她,连月钱都给的比大公子的多。 我也点头,定是大公子会错意了。老爷夫人这么心疼**,怎么舍得她去死呢。 便是我娘卖我的时候,也不曾想过让我死。我想着侯府又没有揭不开锅,还能真的逼死**? 可后来,我才知道。对这些金尊玉贵,吃喝不愁的人来说,名声体面才是第一位。 老爷来得很快,面容威严,坐在上首。「卫家郎是战死,满京都在夸他英勇无畏, 这是你的荣耀,是咱们侯府的荣耀,你哭天喊地成何体统。」一句话让**脸色惨白, 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。见她这样子,老爷叹息一声,缓和了语气。「出嫁从夫, 你自小熟读女德,是为父最出色的女儿,现下也该为妹妹们做个表率。」他挥挥手, 下人端上托盘,放着新的白绫。大公子带来的那条已经被**剪碎了。「莫要胡闹了, 你娘听说你大吵大闹,已经病倒了,你是个孝女,别让她忧心。」直到老爷走出门, **都没再说一句话。像是认命了。良久,她推了推我,声音嘶哑。「云珠,我不想死, 可世家大族容不得我活,你走吧,梳妆匣里还有银子,你拿了换回身契,好好活下去。」 我哭得不住声:「**跟我一起走,我们去南方,我会做糕点,咱们都能活下去。」「对, 狗洞,院子里有狗洞,就在大榕树下面,没人知道,咱们钻出去就能跑。」我拉不动**, 只能擦干眼泪,自己收拾东西。今日的打击太大,**已然存了死志。可***。 我也不想让**死。包袱收拾好了,但**这身衣服太惹眼,还是丫鬟衣服妥当些。 **和我身量相似,我想去自己房里拿衣服。推门,却纹丝未动。偏偏这时候坏了。 我急得又冒眼泪,开始使劲儿撞门,在沉思中的**一下被惊醒。伸手推了推门。 哭着哭着又笑了。「我未来夫君死了,我就得给他陪葬,才是贞节烈女,教养有方。」 她站起身缓缓拾起那雪白的缎子,眼中尽是绝望。我不甘心,**待人温厚, 礼仪诗书无一不精,论起才学比外头那些秀才还强上许多,怎的就要给人陪葬。 前些日子尚书主事家的**得风寒去了,怎么不见她定下的那秀才夫婿去陪葬, 对女子就这样苛刻。我咬咬牙,从箩筐里拿出剪刀。「**,可敢与云珠赌一赌?」5翌日, 屋门打开。**穿着素色衣袍,绞了头发,戴上我连夜赶制的尼姑帽。 门外站着的是夫人身边的吴妈妈。见此,她眼中含泪,说去禀告夫人。她是看着**长大的, 也是有几分不忍。几个粗使婆子依旧守在门边,我狠狠心拿了二两银子,塞给她们, 问院里其他人呢。婆子收了银子,互相看了一眼。「玉珠姑娘进了大公子院, 含珠姑娘许了吴***儿子,碧珠姑娘她爹是外院的刘管事,也回家去了。」 其余的小丫鬟也跑的跑,躲的躲,二三十人伺候的院里,只剩下我一个。夫人踉跄着赶来, 身后跟着步履端方的老爷。**盈盈下拜:「父亲母亲见谅,清婉愿皈依佛门, 日夜诵经祈福,保佑卫家公子来世福寿安康。」紧跟着来的几位公子**也跪下来求情。 五公子跪伏到老爷膝下,哽咽求情:「父亲,孩儿日子必定用功读书,出人头地, 请父亲允二姐出家吧。」三**与**向来不亲近,此时也捏着帕子上前。「父亲三思, 若是真随了那卫府的心思,只怕会让人说咱们侯府趋炎附势,为讨好新贵, 宁肯舍了自家亲女儿。」老爷摸着胡子思虑很久,嘴唇几次微动,终是同意了。 我偷着长舒一口气。这一关,算是闯过了。人散尽后,夫人喜极而泣,拉住**不断摩挲。 「不管如何,保住性命便好。」**不动声色抽出手,夫人愣了一瞬,拿着帕子抹泪。 「昨***父亲连我的院子也围了,你莫怪母亲。」 **脸上无悲无喜:「清婉不日就是佛门子弟,需得斩断亲缘。」 夫人悲哀道:「你竟是连母亲也不叫了。」**没应声,夫人被吴妈妈搀着,又踉跄着走了。 **闭上眼,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流下,落到青砖地上。夫人一向以执掌全府中馈为傲, 若她真心要来,几个下人怎能拦得住。既想**舍命全了侯府的名誉, 又不想背上噬女的恶名,索性装出个不得已。看着夫人踉跄的身影,突然想起我娘。 我被人牙子拎上马车时,她也是这么踉跄地在后面哭着追我,说自己没法子, 但连村口都没出,她就停下了,转身往家走。就像夫人这样。连门都没出, 就说自己真的尽力了。自这天起,院门又被人打开了。一日三餐如往日般有人送来, **反倒想开了,比以往多吃两碗。「不用再拘着,我吃得痛快,云珠你也快吃, 进了庙里可没府中丰盛。」我附和:「如此也好,没人再拘着**学规矩打算盘, 我会种菜烧火做饭,**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,比府里还自在。」**点点头, 带着点期望:「但愿以后能自在。」前几日,老爷和夫人商议要把**送到京郊的广福寺。 那里深幽僻静,是处清修的好地方。老爷难得地露出笑意,「将夫比天,其义匪轻, 我儿自幼熟读女德,如今连圣上也夸赞侯府教女有方。」夫人十分心疼,语气略带抱怨, 「我儿聪慧,为了侯府名声做出如此大的牺牲,侯爷可得好好补偿。」「自是应当。」 嗯嗯嗯嗯。我心里使劲儿点头。多给**带上点金银护身,再多找两个丫鬟伺候, 这么下来**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。我美滋滋地想着。可等到出发那日。 老爷和夫人都没再派人来。听门口的婆子说,老爷送了夫人两个顶好的温泉庄子, 以安慰她失去女儿的苦楚。拿得出温泉庄子,却掏不出几两银子,这是哪门子道理。 但我是个丫鬟,没有质问主子的道理,只能背着个小包袱跟在**身后。 **依旧戴着那顶赶工的帽子,针脚都有些开了。眼圈红红地拜别双亲。 老爷站在府门台阶上,说了与夫人一样的话,「莫怪父亲母亲,**妹们也快及笄了, 万不能连累她们。」**叩谢,转身上了去广福寺的马车。我紧跟着,却被一人拦下。 「只说许她出家,何时说过你能出府。」我心内慌张,朗声道:「我是**的丫鬟, **去哪我就去哪。」大公子轻笑道:「她如今是广福寺的尼姑,哪来的**, 你是侯府的丫鬟,须得知道谁才是主子。」**想求情,被吴妈妈按进马车里, 小厮挥动鞭子,马车很快跑远了。夫人别过脸不看我,「你忠心为主, 二**身边的丫鬟们都有了好去处,如今我也给你寻个好去处你。」夫人又看向大公子。 「人送到你院里了,日后好好待她。」我挣扎着扑到夫人脚下。不对,不对。 **说已经求了夫人让我出府的。可还没张口,夫人声音再次传来, 似乎带着乞求:「你若真为了你家**好,就听话,清婉以前对你那样好,只当是为了她。」 我由几个丫鬟,推搡着进了大公子院中。6大公子虽是庶子,却占了个长字, 在府中向来跋扈。他与**相差一岁,幼时总是针对**,抢她笔墨纸砚,心爱玩物, 见**最信赖我,又来讨要我。那次**发了好大的火,砸了他的书房, 拿戒尺敲破了他的头。后来**被罚跪祠堂三天,禁足在院里半年, 不过大公子也没再敢要过我。只在偶尔遇见我时,目光总盯在我身上。他去年已娶妻, 院里还有四五个通房,玉珠领着我去了她的屋。一进门,她眼泪扑簌簌地掉。 「我们当日都听到传言,**身边大丫鬟都得陪葬,我实在不想死, 我爹娘还等着我每月月钱过活呢。」我不说话,也不知道该说啥。***,便是我, 也做不到心甘情愿地赴死。见我不吭声,她自嘲地笑笑,挽起袖子道:「我自以为逃过一劫, 也还不如那日死了好,这也就是我的命。」我转头去看,玉珠白皙的胳膊上大块的淤青黑紫, 还有条条血红痕迹,渗出的血浸湿了里衣。「怎会!」我震惊地握住她双手, 大公子为什么下此毒手。「不是大公子,是少夫人。」玉珠说完,浑身哆嗦起来,目光惊恐。 我不敢置信。少夫人是中书士郎嫡女,书香世家,去年刚嫁进府,最是贤良淑德, 月前还抬了她身边两个丫鬟做通房。屋门砰的一声撞开, 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将我和玉珠按倒在地。玉珠吓得磕头,被强行拽起, 不由分说几根长长的银针扎进她指甲缝里。我被堵了嘴,挣扎不得。少夫人依旧和颜悦色, 一举一动如拿尺子量过般,她不说话,自有身边的嬷嬷替她说。「既进了这院, 就得知道主子是谁,先学好规矩,以后日子长着呢。」那嬷嬷凶神恶煞, 说着话伸手往我身上掐,我疼得呜咽出声。许是折腾够了,嬷嬷松开了手。我赶紧跪地求饶, 「少夫人容秉,不知我二人做错了什么,要如此责罚。」 嬷嬷甩了我一巴掌:「在少夫人面前也你呀我呀的,成何体统。」少夫人端起茶盏, 抿了一口,「我知道你是二**身边的丫鬟,平日里副**一样。」「但在我这, 主子就是主子,奴才就是奴才,你来了,就得守我的规矩,先把这一身拧骨头给调理好。」 玉珠已经没了声音,缩在地上滚成一团。一本佛经扔到我面前, 少夫人讥讽道:「听说你识文断字,夫君也赞许过,正好今日家中事多, 你便替我抄上百遍平安经吧。」我刚站起,腿窝处被人蹬了一脚,当时就跪在地上, 疼得眼冒金星。嬷嬷压住我的肩膀:「姑娘须得跪着抄,这才显诚意。」等人都走后, 我扶起玉珠。她身上都是针孔掐痕,只脸上还算白净。「我是到了这院里才知道, 少夫人容不下侍妾通房,前面那几个被折腾地死的死废的废,怕人说她善妒, 才又抬了身边两个丫头。」「云珠,这儿不能留,少夫人知道大公子讨过你, 早就视你为眼中钉,她会要你命的。」可走,又谈何容易。**能这么顺利出家, 多亏了大公子想计策在外逢迎,老爷是不管这些的。**对我那么好,我该报恩。 这是送我过来的丫鬟们说的。大公子也必定等着我受不住,向他摇尾乞怜。再等等吧, 也许少夫人出了这口气就好了。那时,天真的我总是往好处想。不曾想过, 上位者不会因为下位者的顺从而心软,她只会变本加厉。7自那日起,我每日要跪四个时辰, 在嬷嬷的看管下抄写平安经。手抬高了不行,抬低了也不行。面上须得带笑,身子不能晃, 才是对少夫人的敬重。为显仁慈,少夫人每日请安时都带我前去,金钗银钗胡乱给我簪一头, 每日头皮都要多几道伤痕。但露出来的肌肤都如往日般光洁,除了神色有些憔悴, 任谁也想不到我衣衫下满身伤痕。府外事情多,大公子只露过一次面,来陪少夫人用午膳。 少夫人特意安排我服侍,大公子垂眸用膳, 听着少夫人温温柔柔又言简意赅地将府里事情说了个遍。直到吃完饭, 视线也未在我身上停留。好像他从未要过我这个人。我松了口气。忘了就好, 眼下少夫人也出了气,应该是能放我一马了。却没想到,她见大公子对我没了兴趣。 更加肆无忌惮。从每日四个时辰,加到五个时辰,百遍平安经抄完,她扔进了火盆里。 「字迹潦草,要供上我都怕亵渎佛祖。」又要从头抄起了。玉珠劝我:「大公子心里有你, 去求求情,好歹不受这份罪,再跪下去你这膝盖就废了。」 我***乌青的膝盖摇头:「他要我,是那年和**较劲儿,我一个小丫鬟, 哪能得大公子青眼。」「他是想法子治死我才对,要不是我想到幼时村里有姑娘出家, 我和**就吊死在屋里了。」玉珠咬咬唇,低声道:「不会的, 那会儿大公子早安排人在窗户外看着,**吊了就不管,若是你。」「外面人会去救。」 救我吗?不救他的亲妹妹,来救我?可能是我的疑问太过明显, 玉珠解释道:「我听少夫人身边的嬷嬷说,侯府年年被陛下斥责,连送礼的人都少了大半, 本来二**嫁过去还能跟新贵联姻,稳固侯府的地位,偏偏卫家公子又死了, 外面都传是**克死的,卫家也信了。」「二**只有死了,侯府才能继续跟卫家交好。」 她羡慕地看了我一眼,「你命好,大公子偏就喜欢你。」「我不想死, 碧珠她爹在老爷面前得脸能保住她,含珠长得俏丽,吴妈妈早看中她当儿媳妇, 大公子不会让你死,就只剩下我了。」「少夫人留我,也只是为了全她的好名声, 从我进这院大公子就没歇在我屋里过,我白担下轻佻狐媚的名声,不知哪日会被少夫人打死。 」说这话的时候,玉珠在偷偷看我。意思不言而喻。明哲保身是不行的, 想着等少夫人出完气再过回以前的丫鬟日子,只有死路一条。我抬眼看玉珠,她两腮凹陷, 蓬头垢面,若这样下去只怕真没几日好活了。玉珠眼睛迸出惊人的光:「好妹妹, 你就和大公子求求情,也救我一命,救我一命啊。」我心头狂跳,猛地甩开她的手,「不行, 我不要当姨娘。」「当姨娘没什么不好,吃用都是上等,比咱们跟在**身边还强些。」 任她怎么说,我都不愿。她恼恨交加,把我推出门外。数九寒天,我只穿着里衣, 风卷着残雪刮进我的领口。头脑更清醒了几分。玉珠不懂,我为什么死都不愿当姨娘。 我想告诉她又怕吓着她。我曾见过府里最得宠的姨娘,那曾是老爷的心头好, 夫人对上都要避她风头。进府第一日,我就撞上了她,一卷破草席裹着从小门抬了出去, 经过的路都是血淋淋的。带我们进来的嬷嬷把她盖脸的绢布掀了,让小丫鬟们排着队看。 她告诉我们,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。做姨娘,有几个善终的。所以,我怕啊, 我怕得做了半年噩梦,发誓此生绝不当姨娘。当丫鬟最多被责骂几句,挨上几板子, 等攒够了钱就能出府过活。但当了姨娘,可就有无穷无尽的算计,生死都逃不过了。 我瑟瑟发抖时,门又开了,玉珠拿着袄子裹到我身上。「对不起,对不起,我不该怪你。」 我擦***脸上的泪:「会有法子的,别怕,别怕。」夫人不愿管,可还有个人能帮我们。 8少夫人看管得严,我们轻易不能出院门。唯有早上请安时,我能跟着出去一趟。 三**与大公子同是谢姨娘所出,知书达理,待人和善,连夫人都称赞过她善解人意, 少夫人平时也让她几分。请安后我趁机扯了扯三**的衣角。她会意,说有事儿寻我。 少夫人道:「三妹妹,你是千金**,哪能跟这些**的婢子玩闹,没得辱没了你。」 少夫人自诩名门贵女,嘴上挂着的永远都是礼仪规矩,连谢姨娘她也不放在眼里, 进门后只认夫人这个婆母。三**勉强笑道:「是二姐姐有些东西在我这,要云珠去认一认。 」少夫人更是不屑:「可不许提这人,苟且偷生,连三从四德女则女训都忘了。」 提起二**,夫人面色不虞。少夫人起身行礼请罪,眼里却没一丝歉意。 「可见不该领着云珠出来,惹得母亲不快,以后也就不必她跟着了。」我紧张得手心出汗, 那便只有这一次机会了。刚到三**院中,我立刻跪下,求她救救玉珠。 「我如何能插手兄长的房里的人。」不出所料,三**拒绝了。后院的嫡庶之争虽不严重, 但夫人和谢姨娘之间的斗争可一点不小。底下这几位**虽没闹出过事端,也是暗流涌动。 此刻,我也只是赌一把。我挽起袖子,露出青青紫紫的掐痕:「我倒还好, 玉珠眼看着就要没命了,三**,我说句僭越的话,好歹也一块儿长大,咱们怎能不救她。」 三**眼中闪过惊骇,任谁都不敢信,少夫人下手如此毒辣。半晌,三**叹息一声。 「只有大哥能救她。」「你若真想救她,这事就听我的。」我恍惚着回到大公子院里, 迎面就遇上等我抄经的嬷嬷。我壮起胆子,把墨汁泼到她脸上,冲她腋窝处狠狠拧了几下, 出了口恶气。这屋的动静,很快引来了少夫人。施在玉珠身上的针刑,如今也用在了我身上。 十指连心,可真疼啊。我咬牙挺着没求饶,少夫人说我是块硬骨头,差人端来火盆。 烧红的铁烙离我越来越近。「玉珠的嘴最硬,先烙她的嘴。」热气上升熏得我睫毛震颤, 我绝望地闭上眼。9大门哐当开了,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。「放肆!」大公子面色铁青, 一巴掌扇到少夫人脸上:「带着你的人给我滚。」围着我的人惊恐散去,我才松了口气, 露出劫后余生的笑。沉默良久,大公子道:「你就这么不想跟我?」我蜷缩在地上, 说不出话。「你知不知道,再晚一步,你就没命了。」不会的,我和三**演示了好多回呢, 肯定能赶上。他打横把我抱起,径直走到玉珠屋里。此刻,玉珠也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。 大公子有点惊讶,似乎是没料到:「我不知道她会这样严重。」不知道? 难道他认为少夫人在弄死两个丫鬟后能够改过自新,还是说少夫人把院子管的铁桶一般, 他得不到一点风声。我强撑着爬起来行礼,牵扯到身上的伤口,不禁嘶了一声。 「那大公子当如何呢,责罚少夫人吗?」大公子皱起眉, 像是我在无理取闹:「她是我的正妻,以后我多加管束就是了。」是啊。丫鬟的命, 多少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少夫人一根手指。「大公子要真是怜惜我等,就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。 」他思索半响,说道:「外头的日子没你想的那样好过,哪年没人冻死饿死, 跟了我有什么不好。」「是我对不住你。」终归是点头应了,许我们养好身子后去别处伺候。 再没有凶神恶煞的嬷嬷来折腾我们,玉珠的精气神又回来了。只是, 我们是大公子院里出去的。还是当作妾室送进去的,虽未收用,但到底也说不清楚。 能去哪儿伺候呢?前几日,我碰上碧珠。她现在跟在夫人身边,管着茶水果子。 日子过得还跟从前一般。夫人院子里忙,没来得及问她**如今的状况,她就要回去正院。 「晚点有时间,我悄悄去找你们。」我忙收整了五十两银子,想托她爹送去给**。 玉珠养了几天,如今状态好多了,趴在床上看我收拾东西。她笑话我, 「你难道比夫人还心疼**吗?都已经过去多少天了,只怕现在广福寺连金山银山都有了。」 我也笑了。也是,名声保住了,**还是侯府嫡女,想来夫人不会让她受苦。天刚黑, 碧珠来了。我把银子和包袱塞给她,细细嘱咐,托她爹送去给**。碧珠愣了一下, 又推了回来。「那边用不着,你先自己留着。」我见她眼眶通红,心觉不妙, 追问她**的近况。「究竟怎么了?」她拿帕子捂住眼睛,呜咽出声。「**, **她自己住在后山的破房子里,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,喝口水都要去几里地外挑, 如今天冷,手上都是冻疮,夜里盖的被子穿的衣裳都是薄薄的一层。」 「咱们是有银子也使不上,卫家派了家兵守着,说是担心**安危。」我和玉珠同啐了一口, 什么鬼安危,是他们心术不正,想磋磨死**给他家公子陪葬。我急得嘴上长泡, 在屋里待不下去。碧珠道:「你急也没用,夫人也没法子,许等卫家气消了,就好了。」 我气得仰头倒在床上。思量再三,我找底下小厮换了些暗色的棉布,拿手搓旧了, 又磨出几个小洞,续上新棉花,做了身不起眼的棉袄。虽是丑了些,但好歹暖和。 碧珠以送佛经为名,把它绑在裙子里面,好歹是糊弄过去了。当日差点闹出两条人命, 夫人生了气,狠狠责罚了大公子夫妇俩。刚知道的时候,我还担心少夫人会来找我们麻烦。 碧珠让我们放心,「也不单是为了你们,大公子如今仕途顺了, 连带着少夫人也不尊敬夫人了,这是在敲打他们呢。」几天过去,也没人来找麻烦。 大公子甚至在众人面前狠狠斥责了少夫人,又拨了丫鬟照顾我和玉珠。临近年关时, 来了个嬷嬷领我们。听说大公子特地求了夫人,要给我们找个好去处。玉珠去了三**院里, 我被安排到了四**院里。临走前,大公子特意没出门,亲自送我过去。一路并排走了很久, 直到看见院门。可能是日头有些大,大公子眼眶都有些湿润,「若是过得不好,再来寻我。」 「我永远等你。」头回见他这副模样,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拿过包袱就钻进了四**院里。 许久不见四**了。自**走后,她就被夫人拘着学规矩,早起请安时也没出来过。 她见我了很是欢喜,拉着叫云珠姐姐。她问我去哪了,还走吗,要在这里待多久, 想吃什么玩什么。我给她拍拍身上落下的雪:「等**回来了,我再走。」四**安静了, 问我:「二姐姐还能回来吗?」能得,肯定能得。等再过几年,卫家出够了气, 府里就能把**接回来了。我使银子要来了**院里的钥匙,隔三岔五就去打扫。 我怕等**回来时,屋里灰尘多,不能马上住人。四**和三**知道了,也跟着偷偷去, 把**用过的簪子脂粉玩意儿摆得整整齐齐,就像**还在这时一样。闲暇时, 我就钻进小厨房做点心,等**回来安顿好了,我就出府做我的营生。我做的点心极好, 四**吃着赞不绝口,说比外头的玉酥斋还要好吃。一日,守门的婆子冲我挤眉弄眼。 「姑娘,外头人说,那卫家郎君没死,他又回来了。」我欣喜不已。**心善必有福报, 如今可算苦尽甘来了。从手上褪下两个银戒子塞给婆子,我迫不及待告诉四**这个好消息。 院里鸦雀无声,四**和三**对坐在榻前。气氛很是沉闷。我不由得放缓脚步, 玉珠急切地把我拉到门外。「卫家郎君没死!」我压不住笑:「你也知道了, **总算熬出头了。」她语气愤愤,「他还带了个女子回来。」「要和**退亲!」 10我不信,卫家郎君对**是有情义的。那一匣子玛瑙还在**屋里呢。「人就在前厅, 领着个极丑的村姑。」这时我已想不起从幼时学的规矩,一心去看看那负心人是什么嘴脸。 这是我第一次见卫家郎君,如传言那般身姿英挺,剑眉星目,若他没出事, 此刻也应该过了三茶六礼,和**是一对璧人了。卫家郎君站在前厅中央, 身后护着一个粗衣麻布的女子。据卫家郎君说,他对敌时不慎跌入悬崖,失去记忆, 幸得这农女所救,已与她结为夫妻。他不愿负救命之恩,不得已才来退婚。老爷能怎么办, 男方亲自来退婚了,难道还能把**强嫁过去吗。要些脸面的人家,这时都羞愤欲死了。 未婚夫身亡女子都要陪葬。更别提退婚了,那是极不体面的事,证明女子德行有亏, 夫家厌弃。我的**,该怎么办才好。待那不知廉耻的人走后,老爷摔了茶盏:「欺人太甚! 卫家欺人太甚!」夫人悲恸大哭:「我的清婉该怎么活啊。」老爷道:「卫家卑鄙**, 咱们侯府仁至义尽了。」老爷捋着胡须,说明日要风风光光接**回府。 府里与**亲近的都来了,马车行到庙前就没了路,只能下车步行,走到院外时, 我才明白碧珠所说的破败。篱笆围成的小院,院墙是土坯做成的, 院外除了一口大水缸别无他物。我忍不住先去屋里寻她。土坯炕上一卷草席子,一张破被子, 窗户口透着寒风。**蹲在灶间烧火,身上还是那件我缝制的棉袄, 除了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和包起来的脑袋,与村里的婆娘们没有区别。 老爷长出一口气,颤抖地说:「清婉,爹来接你回家了。」屋内传来空灵平静的声音。 「贫尼法号妙真。」**她,不愿回家。围了小院一年之久的卫家亲兵尽数退去了, **肯定知道卫家郎君已另觅佳人。府里的人劝了又劝,**应是烦了, 说了一句:「林氏清婉死于去岁寒冬,白绫还是老爷夫人送的,怎么忘了呢?」 轻飘飘的一句,砸弯了老爷挺直半辈子的脊梁。哪怕无数人嘘寒问暖,也再暖不透**的心, 她恨侯府。**也不让我留下,于是整个侯府欢欢喜喜地来,失魂落魄地走。回去之后, 我就病了。等了这么久,盼了这么久,我从没想过**不愿回来。我烧地说起胡话, 一会儿喊「**快跑」,一会儿喊「把卫家郎君打出去」, 昏昏沉沉间又想起刚到**身边时守夜,她说地上冷,拉着我睡在她榻上,盖着一床被子。 刘妈妈早起来伺候,揪我耳朵骂懒货,我哎哟着说下次不敢了,然后和**偷着笑, 其实下次还敢。我昏睡了三日,醒来时,四**捂着胸口叫老天爷。「可算醒了, 幸亏请了太医。」11我起身谢恩,扯动了干裂的嘴角。一个小丫鬟能劳动太医看诊, 大概是祖坟都冒了青烟。「回来后你们一个两个就都病了,母亲得了风寒, 换了几个太医看诊,总也不见好。」四**不懂为何,我却知道。这是心病, 心病还须心药医。就如我的病,太医看过后,我也总是觉得心口发闷。**她不要我了。 若是她有个好归宿时不要我,我倒能放心她,欢欢喜喜出府。可她在受苦,在自己折磨自己。 「二姐姐心里其实想着你,想让母亲还了身契送你出府。」我点点头。也好,出府后自在些, 能多去看看**。四**欲言又止,最终只说了让我好好养伤。病好后, 我懂了四**那时的为难。夫人不愿放我。她亲生女儿在外面受苦, 怎许曾经伺候过她的丫鬟过自由自在的日子。四**安慰道:「我求了几次,母亲不听, 你且等等,等我出嫁时带着你,再放你出府。」她和**一样纯真心善, 甚至因为夫人的刁难觉得愧对于我。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, 京都倒因为卫家郎君带回的女子引起一场风波。四**赴宴回来, 翘着嘴角说:「那农女半分礼仪都不懂,主家邀她下棋,她问怎么就黑子白子, 红子绿子在哪,要多拿些一起下。」屋内哄堂大笑。我没笑,反觉得很疑惑。 那卫家郎君如此爱戴她,怎不请人教她规矩礼仪,就那样看着她出丑。还有来侯府那日, 她衣着破烂,裤脚还带着泥巴。怎么同时回京,卫家郎君就能换上锦衣华服, 农女就还是村中的装扮。我把这疑问告诉了四**。她一拍手:「肯定有鬼,我去找三姐姐, 她比常人多出个心眼。」三**仔细问了我那天的情况,得出定论。「卫家郎没失忆, 这农女也是他找的挡箭牌。」那他这是为了什么?三**嗤笑:「他不听将军调令, 私入敌营,害死数千将士,不装死圣上岂能饶他。」「农女粗俗无礼,带她回来, 京都的眼睛就只知道盯着男女绮事,把他是个逃兵的事忘了。」我气得直喘, 这等自私自利的人!险些两次置**于死地。「这事你们不必再管,也别传于他人。」 「卫家如此戏弄侯府,大哥哥饶不了他。」三**是几位**中最聪慧的,我们自然听从。 没出半月,大公子在京都对卫家郎君处处刁难,又买通人传他眼瞎心盲, 满京贵女都入不了眼,偏偏看中个母大蝗,以后必定是泥腿子的命。卫家郎君躲的这一年, 家中资源都倾斜于他庶弟,着重培养,便是他回来了,也不好改变这状况。大公子遇见他时, 激了几句。他正好酒醉,脱口而出:「我为嫡长子,怎会让区区庶出爬到头上,不怕告诉你, 我家中早知道我没死,特意让我躲上一年半载才回来的。」12他的话, 被路过的御史大人听到了。第二日,参了卫家一本。圣上震怒,卫家连降***, 卫家郎君秋后问斩。府里都乐开花,夫人的病不药而愈,还赏了府中仆役一月月钱。 四**笑弯了腰:「痛快,痛快,我恨不得他登时就死了。」大公子眉目舒展, 显得平易近人许多:「还得多亏了五弟找了他至交好友,把御史大人带到此处。」 五公子哼声:「要不是我发现你身边小厮鬼鬼祟祟,你们还都瞒着我呢。」 这是鲜少有的场景,几个公子**都聚到一块,气氛还能如此融洽。趁人都在笑, 大公子朝我眨了眨眼。吓得我立马噤了声。反应过来,又唾弃自己。真是没良心, 当初的太医可是大公子好不容易求过来的。公子**们的杰作,很快被老爷知道了, 大发***。「你们简直胆大包天,须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,卫家知道你害死他一个儿子, 岂能放过你!」「他家就是倒了,也还有宫中生下皇子的女儿,拿捏一个你易如反掌。」 老爷一语中的,卫家的报复来得太快了。未等老爷绸缪,大公子就卷入一桩贪污案, 革职在家。此事还没了,若追不回贪污的银子,大公子就自身难保了。谢姨娘得知, 跑到三**院里闹。「你平日对那院里事事用心,处处周到,我也不说什么, 只是我到底生你一场,你念我半分情,就不该害你哥哥。」 三**皱眉道:「我何时害哥哥了,姨娘可不能听信谗言。」「若不是你要为二**出口气, 告诉了你哥哥,怎能牵出这天大的祸事来。」听到这儿,三**立时懂了,泪如雨下。 「我实在没想到卫家竟,竟……」「姨娘莫急了,父亲已找人去打点。」谢姨娘哭倒, 「他要出了事,我只找你算账,都是你平白撺掇出这些事来,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, 就爱干这些狗拿耗子的事。」「上回你收了你哥哥院里的丫鬟,驳你***的面子, 她多少日都不待见我,碰面就躲着我,我怎么生下你这个讨债鬼。」三**也生气, 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难道姨娘不明白,前些日子我和四妹妹出门就被指点, 遭受的白眼我都没同你说过。」四**躲在我身后,连忙点着小脑袋。赃款追不回来, 总得有个替罪羊。刑部派了人来抓大公子, 谢姨娘偷跑到前院拦着不让走:「我还有些体己银子,我还你们。」老爷怒道:「胡闹, 还不把人拖回去。」大公子训斥了哭泣的少夫人,故作轻松道:「不过出去几日, 你们安心在家,别等我回来一个个成了肿眼泡。」那是刑部啊, 没罪的人走一遭也难站着出来。大公子走时经过我面前,停留一会儿, 低声道:「你做的糕点府里都说好,我还没尝上一口呢。」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平静, 袖中的手都在发抖。家中所托无门,谢姨娘寻死觅活,少夫人几日就回了三次娘家, 想求她父亲相助。只是她父亲说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,女子成婚后就与娘家再无关系。 她几番颠簸,生生累下个男胎。与此同时,府外传来大公子要斩首的消息。 13事情一波三折,竟落得这样的结果。我整日走神,忍不住自责。若是我没告诉四**,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桩祸事,大公子就不会斩首。四**道:「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, 不许再多想,即便你没点明,大哥哥也深恨卫家郎君已久。」「他**讥讽大哥哥庶出, 大哥哥最恨人家提他出身了。」说到底,也是因我而起。我钻进小厨房,做了七八样点心, 想找碧珠让她爹找机会送进刑部牢里。去了夫人院里,怎么也找不到碧珠。 吴妈妈从屋里出来瞧见我,左右看了眼,拉我出了院门,「都这个时候了,怎么还乱跑。」 我说找碧珠有事。她又环顾四周,满脸紧张:「快别找了,碧珠嫁人了。」我追问, 吴妈妈才说,夫人把碧珠许给了赖庄头的儿子。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,我却觉得遍体生寒。 赖庄头的儿子三十有余,去年打死了他媳妇,还是求府里平的事儿。「她爹呢, 她爹可是外院的大管事啊。」「再大的管事也大不过夫人啊,夫人许了谁敢拦。」 怎么走出主院的我已经忘了,只记得吴妈妈叮嘱的那两句。「少在主院露面, 要不谁也救不了你。」夫人没忘记背主的奴才,开始秋后算账了。含珠嫁了吴妈妈儿子, 不是府里的人了,夫人不好管她。玉珠在三**身边,可三**也大了,再过几年要出门子, 夫人会放过她吗?夫人会放过我吗?走到垂花门时,几个小丫鬟脚步匆匆,将我撞了个趔趄。 我认出一个是大公子院里的粗使丫鬟。她满脸惊恐:「少夫人,少夫人她上吊了。」 那个曾掌控我生死,将三从四德刻进心里,尊贵无比的少夫人,因为她夫君即将问斩的消息, 悬梁自尽了。丫鬟婆子已经把她放在地上,面容青黑,身体僵硬, 府医看了一眼就摇头退下了。院里下人跪了一地, 磕头求饶:「昨个儿少夫人就把自己关在屋里,谁进去就打谁,方才管事嬷嬷怕出事, 才带我们把门撞开了。」老爷一脚踹向回话的人:「蠢货,府里白养了你们, 连个人都看不住。」夫人面容淡淡,拿帕子沾了沾眼角:「还这么年轻,可惜了, 让人去她娘家报信吧。」中书侍郎没再将侯府的人轰出门,他赞了少夫人一句贞烈之女, 然后让服侍过她的贴身丫鬟陪葬。少夫人的死如秋风飘过的一片落叶,了无痕迹。 四**说外院传话,大公子想见我。我内心纠结,提着糕点篮子就跟去了大牢。 侯府这几天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,大公子勉强没受刑罚之苦,自己单独住一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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